Erica

凹三: ericali

【教父】旧恶影长(1)

配对:迈克尔.柯里昂X弗雷迪.柯里昂

背景:《教父I》和《教父II》的中间时期

简介:弗雷迪下定决心——离开拉斯维加斯、戒酒、脱离家族。不幸的是,他只做到了前两样。


匿名戒酒会刚结束,雨就落在了纽约的街头。弗雷迪.柯里昂站在黑漆漆的大门口。街道,暴雨如同波涛一般席卷了黑夜。他觉得冷,拉了下身上的风衣,跺了跺脚,穿堂风近乎要将他整个推进大马路。他背后是往地下盘旋的楼梯,一个空旷、潮湿、黯淡的地下室,每周五晚七点开始会议,十点结束,参会者围成一圈,坐在嘎吱作响的折叠椅上,分享自己一周来无酒精的寂寞生活。


他摸上口袋里的香烟,心不在焉,等回过神来,烟盒已经被捏得不成样了。暴雨仍未有停下的预兆,左右两边,街道上空无一人,连推着购物车、裹着报纸的流浪汉,也早早找到了能躲雨的避难所。第一百一千一万次地,弗雷迪成为了孤零零的人。他打了个哆嗦,抱起胳膊,朦朦胧胧地回忆起附近某栋公寓楼里似乎住着个昔日的老相好。深夜时分,就连舞女狭小闷热的卧房,也变得可爱起来。但——那儿肯定是有酒的。


于是,他深吸一口气,打定主意要独自度过这个夜晚,便竖起衣领,发着抖走进雨中。若是半途被醉汉袭击,或是被小流氓抢劫,那便随它去吧。纵使是死了也无所谓,死在此处总比死在彼处强。他蹒跚前行,冷得神志不清,后脑勺深处不由自主又响起了筹码滴滴答答跌在赌桌上的动静,还有派对、鸡尾酒与女人们半裸在镭射灯下的雪白胸脯;他抬起浑浊的眼睛,还是空荡荡的,几张潦倒的报纸被雨撕得粉碎,涌进了下水道。


他是自愿开始戒酒的。


身为唐.柯里昂的儿子,弗雷迪竟当真下定决心,要这辈子滴酒不沾,这实在是件很讽刺的事。他与酒精已热恋了将近有三十年的光阴,打他父亲开始插手私酿酒生意、在禁酒时期大赚特赚的那会儿开始,他就已经注定要与酗酒缠绕不休了。很难说弗雷迪是热爱饮酒时从胸膛里上涌的暖意,还是醉酒后无所畏惧、忘却一切的快活。总而言之,在某次醉酒又不知嗑了什么鬼东西后,他在拉斯维加斯某间中等档次卧房的浴缸里醒来,衣服泡在威士忌和自己的呕吐物里。好光阴,他想,眼睛瞪着天花板,四肢无力,挣扎半天,根本起不来身,便开始大吼大叫,命令外面的人进来服侍他。昨晚一同在床上乱搞的要么是露西,要么是朱莉,一个金发蓝眼,一个黑发黑眼,共同点是恨他入骨,二人皆是。


迈克尔.柯里昂推开门,慢慢踱步到浴缸旁。他穿得很漂亮,大方得体,是百万富翁的打扮,却又有某种古怪、阴沉的威严。他居高临下看着二哥,手里拿着块白丝帕,半掩在口鼻处。


“弗雷迪,”他开口,嗓音沙哑,“起来,穿件干净衣服,我有事找你。”


“有事找你”通常应该翻译为“有事要派给你做”。弗雷迪一般只负责接送生意伙伴去机场,或是带人在赌场四处转悠找乐子、开派对。简而言之,一个高级跑腿。不过迈克尔甚少亲自找他,便是连教父的扈从,也不屑于专门过来面对面给他下命令。带着这么点稀罕,他费力爬起身,脱光衣服,开淋浴收拾起自己。迈克尔老早就走开了,刚说完话,他头也不回,也不说声“早安”(或者已经是下午了?那便该是“日安”),便急匆匆出了浴室,大概在心里哀叹自己怎么遇上了这么个自甘堕落的兄弟。


弗雷迪闭上眼,手在面孔上摸来摸去。胡茬冒了出来,他懒得去刮,也懒得用肥皂,不一会儿就关了水,顺手抽了条半干的毛巾,擦干后裹了件浴袍,大大咧咧赤脚走了出去。卧室里没人,静悄悄的,他拉开窗帘,对着广袤无垠的沙漠与赌城,将杯底里奇迹般剩下的半口烈酒一饮而尽,接着点燃了一根烟。


“妈的,”弗雷迪在心里嘀咕,“这日子过得真有意思。”


他疲惫地看了眼镜子:一个又大又圆、半秃的脑袋,支在一个佝偻瘦弱的身体上。眼袋耷拉,双目浑浊,嘴唇倒红的吓人,约莫是酒精还在燃烧。他将香烟掐灭。烟灰缸堆得很满,他身上大概烟味还是散不去。也好,他苦涩地想,闻着这味儿,迈克尔待不了几分钟就得走。目睹自己唯一仍活着的亲兄弟烂成一摊泥,谁也受不了。


他们宁愿用我去换桑尼,他悄悄嘀咕道,又不免被这想法所刺痛,胸膛深处升起了怨怼、愤恨与某种阴暗的庆幸。扭曲的思绪缠绕在心头,弗雷迪推开门,笑嘻嘻冲坐在沙发上的迈克尔和保镖们问好。


“迈克尔!什么风把你吹到这儿来啦?”


这之后发生的事都模模糊糊的,弗雷迪只记得他开了很久的车,从白日里懒洋洋的赌城出发,开进公路,太阳的热浪扑上路旁的岩石与黄沙,又反射入车窗,将他的半张脸晒伤了。空调出了些问题,风很猛烈地涌出来,却无法制冷,使他觉得热,又莫名其妙冷的发抖。隔着墨镜镜片,他干涩的眼球躲闪着前方没有尽头的柏油路,与广袤无垠、被太阳烤成奶白色的天空。车里唯一的乘客坐在后排,一个陌生面孔,沉默不语,坐在他身后,手里拿着个中等大小的黑皮包——


大小刚好适合放进一把枪,和一根消音管。


大约在中途停车、下来撒尿的时候,兴许是中暑了吧,他吐了一会儿,手抓着灌木,木刺刺进他的手掌心,引出了很大的疼痛。弗雷迪于是想,我要死了。弗雷迪又想,是迈克尔要杀我,那陌生男人便是教父派来的杀手,他想在沙漠里把我结果掉……连尸体也不必埋,风和流沙坑会解决一切。


出于对命运的尊重与顺从,吐完后,弗雷迪还是回到了车上。


结果是:那男人的确是要杀人的,只不过并不是要对弗雷迪下手。弗雷迪之所以在场,仅仅是因为他熟悉那被子弹射死的拒不效忠的夜总会老板在亚利桑那州的那栋小小度假别墅。那具尸体(本可能是弗雷迪,弗雷迪暗想)被连开五枪,第一枪便直接毙命,开后四枪是为了告诉别人,背叛柯里昂家族的下场,便是连死后开馆瞻仰的权利也会被剥夺。他很剧烈地握着方向盘,等人一上车,连忙大踩油门,飞速驶离现场。但不知怎么地,黄昏时分,被夕阳的光温柔地舔舐着的血泊,与死人脸上两个黑漆漆的血洞,还是找到了办法,钻进了他的眼睑里,印在了视网膜上。


在回去的路上,他又吐了一回。一边吐,弗雷迪一边想:这下我肯定已经失去了迈克尔的全部尊重。


他再一次(第一千一百一万次)痛苦地意识到,弗雷迪.柯里昂仅仅是个无趣、怯弱的小人物。妓女白皙的肚皮,与杯中清澈透亮的酒精,便是弗雷迪所能短暂拥有的全部。当天晚上,他做了噩梦,毫无新意地,只梦到了在他眼前中枪后濒死的父亲、血、震耳欲聋的枪声,以及最后凝视着他的,迈克尔的双眼。那双冷酷得不可思议的眼睛,使他在炽热的火烧里醒来。弗雷迪这才发现自己正在发烧,浑身无力,便艰难地爬向床头电话那儿,拨号给酒店前台。睡意朦胧的招待员嗯啊了几声,接着便是忙音。


弗雷迪翻过身,将电话筒抱在怀中,像一个母亲怀抱着她即将死去的婴孩。他仰面朝上,恍惚地去看天花板。在黑暗中,他看到了许许多多死人的脸。


弗雷迪便决定离开拉斯维加斯。


TBC

评论(8)

热度(69)

  1. 共3人收藏了此文字
只展示最近三个月数据